报告审议稿中还有一句“也不要把思想解放过头一点说成是搞资产阶级自由化”。他认为这一句提法不确切,因为正确的东西是不能用“过头”来说的,“过头”了就不是正确的东西了。如果随便指责“思想解放过头”,不利于人们在改革中进一步解放思想。
中央再一次吸收了他的意见,在正式发表的十三大报告中,这一句修改为“也不要把思想解放中讲了点过头话说成是搞资产阶级自由化”。
1997年,在“十五大”广东代表团发言时,任仲夷说:“近年来,从中央到地方会议、文件都很少提政治体制改革问题。不提政治体制改革是不对的!”
大会再次采纳了他的建议,增加了这部分内容。
每次党代会上,他都是最出名的“代表明星”,是海内外记者追逐的焦点。
不仅在党的大会上,即使在平时,他也常常大胆建言。
一次,省委对一份即将下达的文件进行意见咨询。这份文件的标题是“关于大兴调查研究之风……决定”,任仲夷看了后,有感而发,提笔给省委写了一封信:“用‘大兴’这个词不太合适。以前我们什么都喜欢用‘大’字,如‘大跃进’、‘大炼钢铁’、‘大干快上’、‘文化大革命’、‘一大二公’……结果怎样?过去也曾提出要‘大兴调查研究之风’,结果是浮夸风刮得更厉害。所以,我们还是用一些平实的词语为好。”
还有一次,广东某报纸在头版头条位置刊登了一篇题为《廉政风暴起南粤》的文章,对新一届省委班子加大反腐力度并取得成效一事进行综述。当时,李长春刚刚来到广东赴任,社会上特别是一些海外媒体一度传言这是奉命到广东“肃贪”,以打击所谓的“广东帮”。虽然这是无稽之谈,却也在社会上引起了不小的疑虑和猜测。任仲夷马上提笔给李长春写信,指出用这样的标题不妥,“风暴”给人的感觉好像又要搞政治运动了。
很快,李长春委托秘书打来电话,表示很赞同:没“风”没“雨”,何来“风暴”?这不是省委意见(指文章标题),并已批评了报社……
对一些干部把领导称为“老板”,群众把官员称为“父母官”,他极其反感。1996年10月24日,他在《羊城晚报》上发表了题为《各级干部决不是什么“父母官”“老板”》的访谈录。他说,这把干部与群众的关系完全颠倒了,我们干部是人民的儿子,决不是“父母官”,是人民的勤务员,是人民的公仆,决不是人民的主人,更不是什么“老板”。
他越讲越激动:这些人忘了,他们的权力从哪里来?是人民给的!我们常说的民主民主,应是由民做主,而不是为民做主。
……
每天晚上,他都要去湖边漫步,呼吸玉兰的香气,感受玉兰的魂魄。
他知道,这种树在北方的气候里是长不大的,只有在这常年温润的南国,才能如此蓊蓊郁郁,蔚为大观,成为和木棉、榕树一样的代表树种。
木棉有一种红红火火、轰轰烈烈的豪壮,像一位威猛刚强的勇士和战神,而白玉兰则有一种亭亭独立、超然物外的清丽,像一位行方志洁的高士和智者。多情不改年年色,千古芳心持赠君,纵然花朵凋谢了,树叶和树干也照样散发着馥郁的香气———因为那是她的骨气。
忽然又想起屈原《离骚》中的名句:“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
2000年的一天,他和几个老干部在一起吃饭,突然停下筷子,盯着大家,问:“你们说说,年轻的时候,我们追随共产党究竟是为什么?”见大家面面相觑,他又自言自语地说:“还不是为了建立一个民主、自由、富强的国家吗?”说着,满脸忧郁,目光焦灼。
毋庸讳言,中国的政治体制改革一直是他晚年最挂念和深思的问题。
邓小平在1986年就屡屡指出:“我们提出改革时,就包括政治体制改革。现在经济体制每前进一步,都深深感到政治体制改革的必要性。”“只搞经济体制改革,不搞政治体制改革,经济体制改革也搞不通,因为首先遇到人的障碍。”“我们所有改革最终能不能成功,还是决定于政治体制的改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