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自己的年终奖和近几个月省吃俭用新攒的3000元,一共6500元,全部买了海尔。买价大约是20元零5毛左右,买了300股。
虽然只有区区300股,但6500元已经是我那时的全部,而且又是自己分析后所选择的股票,我的对股市的关注度自然大大增加了,每到星期六,早早买回厚厚的《中国证券报》,因为上面有全部股票的近期K线图,后来更狂热之后,我觉得报纸上的K线图显示的时间周期太短,于是不辞辛劳地在白纸上自己画K线,并将很多张白纸连在一起贴在墙上,以此查看较长周期的股票走势。这是一个浩大的工程,十分耗时费力,每天我一下班就埋头画K线,越来越觉得股票的曲线甚至比女人的曲线更令人着迷。
就在那时,简潞也找到工作了。一家能解决成都户口的小公司到川大招聘应届毕业生,尽管公司很普通,但在1997年,能给外地生源的毕业生解决成都户口,是很不容易的,因此有好几百人去竞争那一个文秘职位,简潞脱颖而出,被招了进去。尽管工作并不很令人满意,我和简潞依然雀跃万分,因为这意味着她毕业后能在成都落户,我们可以在一起了。
从那时起,简潞更粘我了,每天都要和我通电话。我们设了个暗号:每次她想我给她打电话时,她就找个公共电话亭,给我办公室打电话,电话响三声,她就挂掉,然后再响三声,再挂掉,这便表明,是她打过来的。于是我按约定不接,然后用办公室电话给简潞打过去,这样可以节省她的话费。
其实,在机关单位里,大家都在有意无意地占公家的便宜,打电话还是小事儿,更主要的是报销医疗费。在97年,很多事业单位就已经开始限制医疗费报销额了,我们单位还没限制,由于大家都预期将来机关单位报销药费同样也会受限,因此有一种“只争朝夕”的看病情结,没事儿就往省委大院对面的“省直第五医院”跑。尤其是老同志,一个月报销的医药费起码上千元。一大家子,只要有一个人在机关单位,全家人生病都“靠山吃山”。比
如老童,尽管他的确是个很厚道的好人,但几乎每周都要去一两趟医院,每趟都像逛超市似的采购一大袋五花八门的药品,口里还念念有词:“别的咱不敢跟领导比,这治病总得一样积极吧?”
刚进单位时,我不仅很少去开药,而且还对用公家电话打私人电话感到有些不安,如今,这些都逐渐心安理得了。机关是个染缸,互相感染,互相壮胆,互相无意识地协助对方麻木。其实,一切的好坏全在于比较,有了比较就有了心理平衡。看着别人用公家电话煲长途电话粥,我想,至少自己打的是市话,于是也就没有什么愧疚了。
然而女人总是罗唆,简潞在电话里总是絮絮叨叨的,使我的电话每每还是拖了不短的时间。“就这样吧,就这样吧,我要挂电话了。”每次我这么说,简潞都要不高兴,哼哼叽叽的,说:“你这么不热情,哼,怪不得都说男人得到了就不懂得珍惜。”我只好陪个笑脸,继续哼哼哈哈一阵。
一天下午,蒋处长突然召集全处的人开个小会。原来,上午部领导联席会议上,部长提到了如今部里有一些处室,用公家电话打信息台。其中,我们处有80元的信息台电话费。查了号码,是老童和我那间办公室的座机打出的。
我委屈地说:“蒋处长,我可一个也没打啊。”蒋处长没说什么,只说,我们也不追究具体是哪个同志打的了,那80元钱,我们已经主动从处里的那点私房钱里贴补了。不过,以后千万不要再打了。
小会散了之后,大家各自回了自己办公室。我坐在椅子上,有些沮丧。天地良心,我确实一个信息台也没打过,不过,我们办公室就我和老童,连我也觉得,老童是不大可能打的。当然,处里的三个办公室,彼此之间都互相有钥匙,不排除别人甚至离休的老田悄悄进来打信息台的可能性,然而,至于吗?
想到堂堂的机关单位,一群处级干部,却为了80元的信息台电话费偷偷摸摸,我突然
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压抑,不为别的,而是我从他们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未来:十年,或许二十年后,或许我也会成为一个副处长,但那时我也和如今的他们一样大约四十多岁了,成为一个不再有激情的中年男人,甚至为了80元电话费动小心思,这该多么令我绝望……我更加清晰地感觉到,这真的不是我要的生活。
或许人生总是东边不亮西边亮。相对于单位里的沉闷,股市里我却颇多惊喜。3月底20元出头买的海尔,到了5月7日就29元了,我喜滋滋地卖了,每股赚了8元多,连老童都十分惊讶。其实,在今天看来,我这样的新股民之所以能赚得很顺,原因是新股民普遍胆子大,敢于追高,敢于紧跟热点,而老股民则普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面对主流热点巨大的涨幅,往往思虑太多,贻误战机。
那时,我甚至生出了一点对老股民的轻视来,觉得老童他们这么多年股票简直白炒了,完全没想到自己会在多年后,重复老童他们的轨迹,重复一茬又一茬“韭菜”几乎是必然的命运。 16 ,短线
就在我顺风顺水卖出海尔小赚一笔之际,简潞意外怀孕了。
其实自从九零年代中期以来,大学生谈恋爱很少有不发生性关系的了,对于我们这一代以及之后的年轻人,性早已经变得日常化和平常化,性行为本身已经不再是争论的焦点和矛盾的焦点,但是,性行为的附带结果,依然是年轻的我们所难以承受的。
简潞还没毕业,即使是毕了业,我们显然也都还没做好养育下一代的任何方面的准备。毫无疑问,这个孩子是必须打掉的。我们都很清楚这一点,谁也没多说什么。在确定是怀孕那天,我心情特别沉重,觉得特对不住简潞,握紧她的手,说:“别怕,什么事我都陪着,两个人分担起来,就会好受一些。”
简潞叹了口气说:“打胎你也可以给我分担么?”
我听了,埋下头,说不出话。简潞说:“好了好了,我也是气话,只不过这两天我想明白了个事儿——有些事情只能自己面对,别人就算真的是很爱你,可是,他也没办法将你的痛苦变成他的痛苦,尤其是身体上的。所以,我没怪你。” 我说:“别说了,说了我更难受。”
因为简潞那几天情绪不稳定,我怕和她在一起反而刺激她,想到打胎或许还有几天,加上那几天工作突然比平时忙很多,就几天没到四川大学去。一个下午,简潞突然打来电话,说,“我在华西医院,本来想不给你添麻烦,一个人处理掉自己回学校的,可是,还是有些怕……”
我说:“你怎么能这样不声不响就去了?我赶紧过来。”
我那时工资低,出门几乎从不打车,这次专门打了个车,不料,却遇上了成都罕见的大堵车,比平时骑自行车还慢。等终于我赶到医院时,满头满脸的汗,我在病床上看到了简潞,她正闭着眼,绻缩在那里。我心里一疼,赶紧跑过去,搂住简潞的肩膀。简潞疲倦地抬起眼,说:“来了就好,我已经弄完了。”
两周后,简潞身体逐渐恢复了,她终于有力气回忆那次打胎,她说:“我真命大,谁都没想到是宫外孕,我躺到手术台上,医生弄了半天,竟然说没弄出什么,要重新检查,我下了手术台后,去了趟厕所,没想到,突然有一团像血块似的东西,掉了出来,我当时第六感觉就是它,回到医生那里,果然不出所料……然后我才给你打的电话,想你来接我。” 我听得心里很酸楚,默默地看着简潞,在心里想:“简潞,以后我只准你对不住我,不准我对不住你,你要结婚,我们就结婚,你要不结婚,我们就不结婚,一切都依你。” 那时,我多么希望能让简潞更幸福,可是,我只是一个小公务员,拿着一千三百的月薪,我怎么才能让自己爱的女人幸福呢?考虑来考虑去,我觉得,作为一个无背景无势力的普通人,我唯一的办法是通过股票赚大钱。
于是,97年5月与6月,我开始认真学习短线技术,并开始了追涨杀跌的短线操作。 然而在那时,我对短线的理解,却完全是大众化的,认为短线、中线、长线是以时间长短来区分,持股一周以内的为短线,个把月的是中线,半年甚至更久的是长线。这种分类,是证券书籍与有关媒体所公认的,但其实却并无意义,即便不算是错误,至少也是一种平庸的思维。
如果在今天,要我再去定义什么是短线,那么我将赞同这么一种观点:
短线就是只关注个股趋势,不过多考虑公司基本面,在目标股票的选择范畴上放弃一切成见,而着重立足于是否能以比买价更高的价格顺利卖出。其关键在于顺势,也就是说,势道不改则坚定持股,而风向一变则坚决卖出。说到底,短线和持股时间无关,而与是否参与盘整有关。不参与任何盘整的交易方式,就叫短线。而这,才是短线的灵魂和意义。 只是,十五年前,我完全不明白这些,我天真地以为每天换股,快速赚钱,就是短线的意义。
并且,在那时,也正因为内心对市场有太多的不理解,所以,我特别敬畏那些炒股名言或高手经验。每天,都把一些书上一些似乎很有道理投资语录摘录在笔记本上。十五年后我翻看那些已经泛黄的笔记,我却发现世界如此荒谬,那些众所周知的投资技法,表面深刻,实则空洞,多数都只是不具操作性的呓语。
例如,所谓“顺势而为”的说法,就是最正确的废话,谁都希望能顺势而为,但问题在于你如何去判断那个“势”,当“势”刚启时,必然难于发现;等多数人都能发现时,必然已经在其原有趋势上延续了一段时间,此时,你如何能确认“顺势”不会成为可悲的买单者,毕竟趋势是可以随时转折的,表面的趋势越清晰,恰是拐点越近之时。
又如,许多人都认同一个基本原理,即:买股票就要买龙头股或超级强势股。这话也很对,但问题是,对多数普通投资者来说,尤其对那些并未经历无数次得失往复牛熊历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