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会;去沿线采样是我们的亲近;工作后躺在石头上数羊群和藏牦牛——是我们相爱的方式。
女:那时真好,山上的六月是最美的,地上开始有嫩草长出,他说他喜欢绿色,在洁白的雪山上点缀些绿色是世界上最圣洁的景象;他说等青藏线完工了一定要坐火车去一次拉萨,要拍好多好多照片,把有绿色点缀的高原永远留存。
有时工作完了,我们就在沿线跑啊、闹啊,虽然跑几十米我们就累得喘不过气,但每天的日子还是那么的幸福。
男: 2003年11月的那个早晨,我永远无法忘却,风火山隧道的爆破任务交给了我们局,学习测控的我义不容辞。当两个爆破点成功爆破后,最后一个却一直没有声响!当我一步步接近,离炸药只有一百五十多米时,弹药爆炸了!
女:当我再看到他时,他什么也看不见了。
男:呵呵呵呵,我瞎了,我是个瞎子了!我还想工作?我还想到线上去?我甚至也再也看不到你了……
女:不,你别这样!还有我啊!
男:你?我是个废人了,你不想嫁给一个残疾人吧。听我的,我们分开吧,我不能连累你,听我的!
女:我理解一个再也无法看见世界的人此时的冲动,我开始照顾他,给他喂水喂饭,有时他粗糙的大手突然抓住我,两行带血的泪珠从纱布下流下,滴到洁白的枕巾上。
男:我好怀念我们曾经的日子,我多想看看青翠欲滴的小草和火红的格桑花啊,哪怕我能摸摸它们,嗅嗅它们的味道,那该多好!
女:我知道他是那么热爱生命,热爱生命的颜色。而此时的高原,白雪覆盖,更别说能长出植物了。
于是下山的车队中多了一个我,我要到格尔木去,去给他采摘一把最美的青稞草最美的格桑花!
男:当我知道车祸发生时,已经是两天以后了……我赶到时,汽车已经从冰沟拖了出来,她停止了呼吸,什么都看不见的我摸索着到她冰凉的身体上失声痛哭!
你想让我闻闻生命的气息,是啊,我闻到了!我闻到了小草的清香,还有小花的芬芳!而且我看到了!我看到了绿色、粉红色!我看到了你的手紧紧捧着一把带血的格桑花。
男:给你讲一个藏族的传说吧 女:好啊,我听着! 男:雪山和圣湖啊,他们曾经都是一对对的恋人,他们生前相爱,死后便化做雪山和湖泊永远在一起了!
女:那我们也会那样吗? 男:会的!一定会的! 等着我吧,我会继续干的,到时青藏线通了,我会带着你去拉萨! 去拉萨,
去看看雄伟的布达拉宫, 雄伟的布达拉宫,
去看看我们过去追逐嬉戏的地方, 追逐嬉戏的地方,
再看看高原上的小草和小花, 高原上的小草和小花!
和火车在高原上呼啸而过的情景 火车……呼啸而过……
《齐越节——我也是个西北人》
天山上的冰达坂壮丽吧, 可它不好爬。
塔克拉玛干大漠里有油吧, 可它不好挖。
陇西的汉子人豪爽吧, 为了吃水总是打架。
青藏高原高原唱出来的那可真是美啊, 可为什么走了几百里看不到人家! 都说黄河九曲、宁夏一套,
可为什么还有那弥天遮日的漫漫黄沙! 凤凰山的宝塔还巍巍耸立, 可是延河的水都干啦!
大西北啊,好我的大西北啊,
那里的石油敢跟中东比高下,
不走青藏高原怎么能登上珠穆朗玛! 那里穷这谁都知道, 可是卫星从这里上天, “两弹”在这里爆炸! 土地是贫瘠了一些, 可是人气旺啊,
安塞腰鼓的雄风威震天下!
大西北啊,好我的大西北啊,
我也是个西北人,西北有我的家, 我在那里出生,我在那里长大! 四十年前支援大西北,
那里就迎接过各路精英大侠!
在茫茫的人海里就有我的爸爸、妈妈…… 你们看看他们现在已经满头白发!
可是,大西北还年轻, 大西北还年轻啊! 还等着我们去建设, 还等着我们去开发!
全世界都在注视着中国的西部, 只有西部富了, 那才是中国的强大! 只有西部富了, 那才是堂堂大中华!
《齐越节——西风胡杨》
那曾经三十六国的繁华,那曾经狂嘶的烈马,腾燃的狼烟,飞旋的胡舞,激奋的羯鼓,肃穆的佛子,缓行的商队,以及那连绵万里直达长安的座座烽台……都已被那浩茫茫的大漠洗礼得苍凉斑驳。仅仅千年,只剩下残破的驿道,荒凉的古城,七八匹孤零零的骆驼,三五
杯血红的酒,两三曲英雄逐霸的故事,一支飘忽在天边如泣如诉的羌笛。当然,还剩下胡杨,还剩下胡杨簇簇金黄的叶,倚在白沙与蓝天间,一幅醉人心魄的画,令人震撼无声。
金黄之美,属于秋天。凡秋天最美的树,都在春夏时显得平淡。可当严冬来临时,一场凌风厉雨的抽打,棵棵绿树郁积多时的幽怨,突然迸发出最鲜活最丰满的生命。那金黄,那鲜红,那刚烈,那凄婉,那裹着苍云顶着青天的孤傲,那如悲如喜如梦如烟的摇曳,会使你在夜里借着月光去抚摸隐约朦胧的花影,会使你在清晨踏着雨露去感触沙沙的落叶。你会凝思,你会倾听,你会去当一个剑者,披着一袭白衫,在飘然旋起的片片飞黄与零零落红中遥遥劈斩,挥出那道悲凉的弧线。这便是秋树。如同我喜爱夕阳,唯有在傍晚,唯有在坠落西山的瞬间,烈日变红了,金光变柔了,道道彩练划出万朵莲花,整个天穹被泼染得绚丽缤纷,使这最后的挣扎、最后的拼搏,抛洒出最后的灿烂。人们开始明白它的存在,开始追忆它的辉煌,开始探寻它的伟大,开始恐惧黑夜的来临。这秋树与夕阳,是人们心中梦中的诗画。而金秋的胡杨,便是这诗画中的绝品。
胡杨,秋天最美的树,是一亿三千万年前遗下的最古老树种,只生在沙漠。全世界百分之九十的胡杨在中国,中国百分之九十的胡杨在新疆,新疆百分之九十的胡杨在塔里木。我去了塔里木。在这里,一边是世界第二大的32万平方公里的塔克拉玛干大沙漠,一边是世界第一大的3800平方公里的塔里木胡杨林。两个天敌彼此对视着,彼此僵持着,整整一亿年。在这两者中间,是一条历尽沧桑的古道,它属于人类,那便是丝绸之路。想想当时在这条路上络绎不绝、逶迤而行的人们,一边是空旷的令人窒息的死海,一边是鲜活的令人亢奋的生命;一边使人觉得渺小而数着一粒粒流沙去随意抛逝自己的青春,一边又使人看到勃勃而生的绿色去挣扎走完人生的旅程。心中太多的疑惑,使人们将头举向天空。天空中,风雨雷电,变幻莫测。人们便开始探索,开始感悟,开始有了一种冲动,便是想通过今生的修炼,而在来世登上白云,去了解天堂的奥秘。如此,你就会明白,佛祖释迦牟尼是如何从这条路上踏进中国的。
胡杨,是我平生所见最坚韧的树。能在零上40度的烈日中娇艳,能在零下40度的严寒中挺拔。不怕侵入骨髓的斑斑盐碱,不怕铺天盖脑的层层风沙,它是神树,是生命的树,是不死的树。那种遇强则强、逆境奋起、一息尚存、绝不放弃的精神,使所有真正的男儿血脉
贲张。霜风击倒,挣扎爬起,沙尘掩盖,奋力撑出。它们为精神而从容赴义,它们为理念而慷慨就死。虽断臂折腰,仍死挺着那一副铁铮铮的风骨;虽痕伤累累,仍显现着那一腔硬朗朗的本色。
胡杨,是我平生所见最无私的树。胡杨是挡在沙漠前的屏障,身后是城市,是村庄,是青山绿水,是喧闹的红尘世界,是并不了解它们的芸芸众生。身后的芸芸众生,是它们生下来、活下去、斗到底的唯一意义。它们不在乎,它们并不期望人们知道它们,它们将一切浮华虚名让给了牡丹,让给了桃花,让给了所有稍纵即逝的奇花异草,而将这摧肝裂胆的风沙留给了自己。
胡杨,是我平生所见最包容的树。包容了天与地,包容了人与自然。胡杨林中,有梭梭、甘草、骆驼草,它们和谐共生。容与和,正是儒学的真髓。胡杨林是硕大无边的群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团队,是典型的东方群体文明的构架。胡杨的根茎很长,穿透虚浮漂移的流沙,竟能深达20米去寻找沙下的泥土,并深深根植于大地。如同我们中国人的心,每个细胞、每个支干、每个叶瓣,无不流动着文明的血脉,使大中国连绵不息的文化,虽经无数风霜雪雨,仍然同根同种同文独秀于东方。
胡杨,是我平生所见最悲壮的树。胡杨生下来一千年不死,死了后一千年不倒,倒下去一千年不朽。这不是神话。无论是在塔里木,还是在内蒙额济纳旗,我都看见了大片壮阔无边的枯杨。它们生前为所挚爱的热土战斗到最后一刻,死后仍奇形怪状地挺立在战友与敌人之间。它们让战友落泪,它们让敌人尊敬。那亿万棵宁死不屈、双拳紧握的枯杨,似一幅天悯人的冬天童话。一看到它们,就会想起岳飞,想起袁崇焕,想起谭嗣同,想起无数中国古人的气节,一种凛凛然、士为知己而死的气节。当初,伍子胥劝夫差防备越国复仇,忠言逆耳,反遭谗杀。他死前的遗言竟是:把我的眼睛挖下来镶在城门上,我要看着敌军入城。他的话应验了。入城的敌军怀着深深的敬意重新厚葬了他与他的眼睛。此时,胡杨林中飘过的阵阵凄风,这凄风中指天画地的条条枝干,以及与这些枝干紧紧相连的棱棱风骨,如同一只只怒目圆睁的眼睛。眼里,是圣洁的心与叹息的泪。
胡杨并不孤独。在胡杨林前面生着一丛丛、一团团、茸茸的、淡淡的、柔柔的红柳。它们是胡杨的红颜知己。为了胡杨,为了胡杨的精神,为了与胡杨相同的理念,它们自愿守在最前方。它们面对着肆虐的狂沙,背倚着心爱的胡杨,一样地坚韧不退,一样地忍饥挨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