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后排都是考高中无望的学生。无恶不作。老师只得无奈的忍受着他们课上的放肆。我与他们很少来往。那个下午,我鼓起勇气,对后面的大块头说:
“嘿,哥们儿,给根儿烟吧。”
声音不大不小正合适,所有后排的人全部听到。个个目瞪口呆的看着我。我就这样加入了他们打砸抢烧的队伍。不得不承认那初中生涯里最后的80天是我十七年人生里最酣畅淋漓的日子。谁会在乎未来是多么的难熬与痛苦。
最初的堕落确实有点让我害怕,仿佛从高空坠落失重般的心慌。继父母亲的面孔频频出现在我的眼前。是的,在绘画上,未来黯淡无光。
班主任是教物理的老头,他寥寥无几的白发和嘶哑的声音在那个夏至未至的节气恰到好处的映衬他的慈祥。他很苦口婆心的把我叫到办公室里促膝长谈了一次。起初对我的自暴自弃表现得深恶痛疾,直到他一次在校门口看到我。我正搂着一个隔壁班的女生暧昧的亲吻着。便对我的行为视而不见了,现在想起愧疚不以。
和继父一起住进我们家的还有一个上三年级的妹妹,勉强算可爱听话,一直在艺校学习琵琶。但一想起他爸那副行尸走肉般的嘴脸就让人厌恶。继父让我给她讲题,在饭桌上不厌其烦的夸他宝贝女儿的聪明伶俐。预测她会当艺术家,挣大钱,孝敬她老子。
真可怕,你无情的让我的梦想为她陪葬。
家里一天到晚都是一股廉价烟草的味道。继父总是坐在沙发正中间的位置眯着眼睛看着乌七八糟的电视剧。一次,我悄悄的问妹妹是否讨厌呆在乌烟瘴气的环境里,企图让她劝说继父出去抽烟。她只是告诉我习惯就好了。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她皱皱眉头跑开了。我愈发怀念以前家里薰衣草淡紫色的香味儿。那是洗衣液柔和的味道,温馨的融化,四散。现在充斥鼻腔的除了这浓郁呛鼻的烟味儿外,就是楼下小饭馆的油烟味。我以前怎么不曾发觉呢。
那天我看着在阳台上晾衣服的母亲,琢磨了半天是否与她谈话。踌躇良久,最终问道:
“你真的爱他吗?那个坐在客厅里指手画脚的男人。”
母亲的手一颤。又缓缓的继续手里的活儿。我抢过她手里湿漉漉的衣服。发现有几根白丝加杂在头发中。以前在开家长会的时候,她棕黄色的卷发与白皙的皮肤总能让我在小朋友中很有面子。她是一个美丽的妈妈。
“孩子,不画画也可以活,你爸爸对这个家曾经挥霍了多少。对于你的继父,喜不喜欢你都要接受。”她的口气毋庸置疑,不给我任何选择的权力。
母亲进屋,只有我站在阳台上,看暮色四合的城市在一点点被黑夜侵袭。陪伴我的还有在晚风中被晾起的白色NIKET—恤。他冰凉着,刺痛了我的指尖。我无助的伫立着,像一尊被风化的石头。没有任何心跳。那是继父送我的。递给我的时候特意把标签放在明显的位置。
我不喜欢关于他的一切
在我曾经逍遥安逸的日子里,我用全部的课余时间追女生们。
在我这些迷惘不安的日子里,我用全部的时间喜欢一个女生。
对于无法考上美艺附中的事情我一直耿耿于怀。每每路过那所梦寐以求的校园时就不禁黯然神伤。每个周五晚上,我都会站在美艺附中的槐树下凝望里面石柱上那镌刻着行云流水的几个大字怔怔出神。也许我在徒劳追寻一种心灵的慰藉。只有很少穿着带有浓郁艺术气息校服的学生进进出出。
她就是这样闯进我的视线。提着画箱,带着恬静的面容轻盈的与我擦肩而过。并不知道此时此刻我的心脏正在狭小的胸腔里疯狂的跳动着。不禁害羞的底下了头。她似乎无视了我的存在。
她从我面前走过时,我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灰色的帆布鞋,然后目送她直至背影被霓虹灯晃得模糊。
再次见到她已经是两个月以后了。依旧是在那棵榕树下,只不过它已经被严冬剥削到赤裸裸的路出躯干。我叫住了她,她回头。眉头紧皱的问,有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