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无意为文”、“有为而作”_与中国诗学“活法”说论考(2)

2025-06-28

一大节皆言文机利滞非作者所能自主,已近后世‘神来’、‘烟士披里纯’之说。《梁书·萧子显传·自序》:‘每有制作,特寡思功,须其自来,不以力构。’《全唐文》卷七○九李德裕《文章论》引自撰《文箴》:‘文之为物,自然灵气,恍惚而来,不思而至’;以至贯休《言诗》:‘几处觅不得,有时还自来’。”15后来的刘熙载把此扩展到论书法艺术。其云“作书当如自天而来,不然则所谓‘为者败之,执者失之’也。昔人谓‘好诗必是拾得’,书亦尔尔。”16刘熙载所说的“自天而来”之“天”即指“自然界”。故“自天而来”与苏轼佳句出于自然无意而得意同。这虽不免有些夸张,但苏轼诗中所云“醉时真境发天藏”一句,却正是苏轼自己的真实写照。宋邓椿《画继》云:

苏轼,??米元章自湖南从事过黄州,初见公,酒酣贴观音纸壁上,起作两行枯树、怪石各一以赠之。山谷枯木道士赋云:“恢诡谲怪,滑稽于秋毫之颖。尤以酒为神,故其觞次滴沥,醉余嚬呻,取诸造化之炉锤,尽用文章之斧斤”。又题竹石诗云:“东坡老人翰林公,醉时吐出胸中墨”。先生自题郭祥正壁亦云:“枯肠得酒牙角出,肺肝槎牙生竹石。森然欲作不可留,写向君家雪色壁”。则知先生平日,非乘酣以发真兴则不为也。17

又苏轼自云“元祐六年八月十五日,与柳展如饮酒,一杯便醉,作字数纸”18、“余在黄州,大醉作此词,小儿辈藏去稿,醒后不复见也”19、“登临览观之乐,山川风物之美,轼将归老于故丘,

布衣幅巾,从邦君于其上,酒酣乐作,援笔而赋之,以颂黎侯之遗爱,尚未晚也”20。

苏轼乘醉之时率意作诗词书画的记载,还有一些。而他人乘醉作书画者,亦复不少。如《宣和书谱》卷18记贺知章“每醉必作为文词”云云,已见上。又同书同卷记张旭云:

旭喜酒,叫呼狂走方落笔。一日酒酣,以发濡墨作大字,既醒视之,自以为神,不可复得。??其草字虽奇怪百出,而其源流,无一点不该规矩者。或谓张颠不颠者是也。21 又《宣和画谱》卷10评王洽云:

善能泼墨成画,时人皆号为王泼墨。其性嗜酒疏逸,多放傲于江湖间。每欲作图画之时,必待沈酣之后,解衣磅礴,吟啸鼓跃,先以墨泼图幛之上,乃因似其形像,或为山,或为石,或为林,或为泉者,自然天成,倏若造化,已而云霞卷舒,烟雨惨淡,不见其墨污之迹,非画史之笔墨所能到也。22

为什么书家画家和文学家能在酒酣人醉甚至被认为处于“颠”“狂”状态之时,还能创作出如此“气韵生动”、“形神兼备”的诗、词、文及书、画精品呢?前人多以为是艺术家处于“无意”状态之故。然而我们认为,酒酣时,人不是全然无意识,而是处于“无意”与“有意”之间。盖酒酣时的“颠”、“狂”,其正如人们所说的“张颠不颠”,“狂素不狂”。其时,或如常语之谓“酒醉心明白”。苏轼说,有的“善饮者”,即使醉了,亦“澹然与平时无少异也”23。“醉

中不以鼻饮,梦中不以趾捉,天机之所合,不强而自记也”24。在日常生活中,有的人虽然酒醉如泥,但他还能找得到回家的路。只是口、手、双脚等, 不像醒时那样听指挥了。不过,如果有人第二天问他醉后如何回家的,他就记不得了。当然,也就不能复原醉时的作为了。因为,回家的路,是天天走着的,“不强而自记”,即使在醉时,也是如此。上述书画家之能在醉时创作出醒时也创作不出的精品的情况,也可作如是观。他平时对所画对象的观察,使他在醉时也能真切地记得并能“得心应手”地将它们的形神表现出来。苏轼还说:“然世人言醉时是醒时语,此最名言”25。此言醉时说的话都是醒时想说而在醉时也“忘不了”的。但醒时却有诸多顾虑,虽想说而不敢说,不能说;而醉时,人受到酒精的刺激,则心无芥蒂,其胆量被激发,更能斗胆地直言不讳,自然“忘我”而不讲客套,不作隐瞒,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也就是所谓“酒后吐真言”的意思。此时,写出的诗、文、词自然亦“真”。同理,这时所作的书、画,亦不当“假”。“真”,则是“活”的事物应具之第一要义。而酒精的刺激,也是外物刺激的一种,它和景物、事务一样,刺激着人,感动着人,从而产生欲罢不能的创作冲动——“灵感”。因此,这种“酒醉”产生创作“灵感”和“冲动”,与钟嵘《诗品序》“气动”说,《毛诗序》“物感”说,屈原“发愤抒情”说,司马迁“发愤著书”说,刘勰“蚌病成珠”说,杜甫“文章憎命达”说,韩愈“不平则鸣”说,欧阳修“穷而后工”说等等,实质是一

样的,只是“刺激”人们之“物”——“酒”、“气”、“事”、“穷”有所不同而已。同时,酒的刺激比它物的刺激更强烈,人的感情也更冲动,因而创作出的艺术品,也就可能更加形神兼备。一句话,“醉而后工”,比“穷而后工”,更易置办。

以苏轼而言,“一生忧患,常倍他人”26,故其论“穷而后工”之语,更是比比皆是。如《答陈师仲主簿书》云:“诗能穷人,所从来尚矣,而于轼特甚”。27《与王定国四十一首》云:“宠示二诗,读之耸然。醉翁有言:‘穷者后工’。今公自将达而诗益工,何也?莫是作诗数篇以饷穷鬼耶?”28又《书渊明乞食诗后》云:“饥寒常在身前,声名常在身后,二者不相待,此士之所以穷也。”29又《僧惠勤初罢僧职》云:“非诗能穷人,穷者诗乃工”。30又《次韵仲殊雪中游西湖二首》之一云:“秀语出寒饿,身穷诗乃亨”。31又《次韵徐仲车》云:“恶衣恶食诗愈好,恰是霜松啭春鸟”32。又《九日次定国韵》云:“黄金散行乐,清诗出穷愁”33??可能在中国文学史上,没有哪个作家能有苏轼所言之多了。盖苏轼一生处“穷”时日尤多,特别是其中后期,遭受长期贬谪,且和李白“世人皆欲杀”的遭遇一样,“平生人欲杀”34。其不平之事,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诗人,从而产生了无穷无尽的忧愤,而蓄积的忧愤则需要发泄以调节情绪的平衡和稳定,否则他就会精神失常,甚至自戕,危及安全和生命。而艺术创作就是苏轼借以发泄忧愤的惯用手段。这样的创作经历,使他频频写出“穷者诗乃工”、“身穷诗乃亨”、

“恶衣恶食诗愈好”、“清诗出穷愁”等言简意赅而富于理论内涵的诗句。在作画时也是如此。子瞻“所作枯木枝干,虬屈无端倪,石皱亦奇怪,如其胸中盘郁也。作墨竹从地一直起到顶,或问何不逐节分,曰:竹生时何尝逐节生耶?”35苏轼除直接借各种艺术形式发泄忧愤外,还经常会借酒浇愁。但不仅“愁极酒无功”36,而且还如李白诗所云:“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浇愁愁更愁”,反而使“忧愤”在酒后更加深广。而且,前面说过,有的人,在酒醉时更易产生超常的灵感——更不可遏止的创作冲动。更加深广的忧愤和愈不可遏止的发泄欲望相碰撞,其势当如火山之爆发,广陵之怒涛;其状有如那个被袁宏道视作“苏子瞻后身”,“生平历履大约与坡老暗符”的“卓吾老子”所言:

且夫世之真能文者,比其初皆非有意于为文也。其胸中有如许无状可怪之事,其喉间有如许欲吐而不敢吐之物,其口头又时时有许多欲语而莫可所以告语之处,蓄极积久,势不能遏。一旦见景生情,触目兴叹;夺他人之酒杯,浇自己之垒块;诉心中之不平,感数奇于千载。既已喷玉唾珠,昭回云汉,为章于天矣,遂亦自负,发狂大叫,流涕恸哭,不能自止。宁使见者闻者切齿咬牙,欲杀欲割,而终不忍藏于名山,投之水火。37

苏轼正是这样一种“真能文者”。他一再申言:“言发于心而冲于口,吐之则逆人,茹之则逆予,以谓宁逆人也,故卒吐之”38。他的这些“无意”所生,随心所欲“冲口而出”的“逆人”之作,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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